摆过报摊开过摩的柱子到底还是死了,柱子应该不到60岁。柱子虽然不缺心眼,但是聪明度照普通人差点火候。
我认识柱子是在宣化街上的报摊上,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,我住在那条街上,每天早上起来,必须得出去买几份报纸,《新晚报》《生活报》必须买,哈尔滨市民跟我一样,当年家家户户都必买的两种报纸。要是起来晚了,或者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没买上,早餐多丰盛也差点胃口,因为哈尔滨的新闻都是从这两份报纸上知道的。
要是去晚了《新晚报》先卖没有了。柱子会说:“有昨天的你要不要?”柱子冬天穿一件铁路上的黑大衣,戴一狗皮帽子,柱子的棉裤是抿档的那种,没有腰带,用绳子系。柱子是土生土长的哈尔滨人,却是一身老农民打扮。
柱子是依赖他爹干的报摊,他爹跟他妈在大成街口好早就有一个报亭,不单是卖报纸,也卖杂志,收入应该是不错的。他爹妈不仅给柱子支了一个报摊,还拿出来大部分积蓄给傻儿子柱子娶了媳妇,媳妇年龄小,是外县过来打工的,小媳妇没读过书,长得俊俏,有的时候还跟柱子一块堆出来卖报,要是柱子小媳妇出来卖报纸,前几天压下来的过期报纸一下子就能销售一空,爱美之心人皆有之。柱子托他父母的福,也艳遇过的。
后来柱子媳妇还生了一个小女娃,长得也水灵灵的。逐渐跟柱子混熟了,有几次我还找柱子吃过烧烤,后来买报纸柱子说什么也不要钱,我不能不给他。
有一天我问柱子,最近怎么没看到你漂亮媳妇跟娃,柱子很平静的说:“我媳妇有相好的了,是包工头,领孩子上他家住一段。”柱子全然没有愤怒和激动,后来柱子说:“我媳妇说了,只要我不管她,她一辈子不跟我离婚。”柱子是守信用的人,他相信所有人都跟他一样,有的时候还跟包工头一起吃饭,柱子应该深明大义,知道他就剩下一个本事忍让。
有一年我们上道外黑天鹅歌舞厅唱歌,邀请了几个陪唱的女人,没想到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竟然是柱子媳妇,她穿得很露,我说:“柱子呢?”“还卖报呢。”那以后 柱子媳妇又换了几个男人。
后来,那条街上不少人都知道柱子的身世,有同情的,也有给柱子打气,让柱子雪耻夺妻之恨的 ,柱子都无动于衷。
当然了,买报的人们有取笑柱子的,说昨晚上你媳妇回家没有?回来了睡觉没有?柱子也认真的回答,睡了就睡了,没睡便没睡,从来不硬说睡了。不取笑的买报的人们,就说柱子你留个心眼卖报的钱别都给你媳妇。柱子的回答是,得都给她,她心眼没那么坏。
柱子活的真切,磕碜就磕碜 ,丢人就丢人,一五一十做人。
后来,柱子父母相继去世,再后来南方一个神奇的人物发展了互联网,把报刊业坑了,风扫残云般,仿佛是一夜之间把哈尔滨大街小巷的报刊摊,一扫而光,他把可怜的柱子也坑了,让柱子失去了生活来源。
后来有一年我出差出了哈尔滨火车站,走到站前客运站门口,我看到柱子坐在摩托车上,好像是拉脚。我上前:“柱子你怎么在这。”“嗯呀大哥,报摊没有了,干摩的呢。”“走托我回宣化街。”
我是真为柱子捏把汗,他笨拙,怎么能开摩托车拉脚。我抱着他的腰说:“你媳妇呢?”
“结婚了。”“跟谁结婚了啊?”“跟一个驾校校长60多岁老头。”“不是说不离婚吗?”“女人的话信不得的。”柱子本来是一个相信人的人,这下子柱子信不着女人了。
柱子够憨厚的,她媳妇跑了,他跟人家说,他知足了,还睡过13次,过了四年,就13次,柱子记性真好。
柱子死了,什么病也不知道,我有十几年没看到他了,死就死吧,这十几年他活的一定不怎么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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